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
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
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
———孟郊
01
“爸，要死你就快点死吧！求求你别折磨我了……”苏怡面对把屎尿拉了一床的父亲，彻底崩溃了。苏怡还在上班那年，父亲就得了中风，那时虽然生活不方便，好在神智还清醒，母亲去世得早，作为女儿的苏怡只能担负起照顾父亲的责任。
慢慢地，父亲的脑子越来越糊涂，大小便也失禁了，给他找过几个保姆，都因为父亲胡闹，都没有干长久的，何况，苏怡和爱人的工作也一般，收入不高，自己还有两个孩子要养，没有更多的钱用来给父亲雇保姆了，也没有能力把父亲送去养老院。
父亲年轻时就不务正业，偶尔打的零工，主要靠母亲赚钱养家，母亲过世后，并无积蓄的父亲只能由女儿接济，特别是年纪大了，中风之后，更是往家里的躺啥也不干了，为了照顾父亲，苏怡只能辞掉工作，她以为这种生活不会持续太久，按医生的说法，父亲的病不会活太久的，子女巴望父母早死，照说是大逆不道的事，但如果你有个神智不清、生活不能自理的父母在身边，还要照顾20几年的话，恐怕任何人都不可能没有这样的想法。
而今，苏怡自己已经是60多岁的退休老人了，而父亲已经是九旬老人了，因为神智不清，曾打过几次女婿，最终丈夫给苏怡丢下句话：你自己的爸自己照顾吧，出钱我出，陪护我是真的陪不起了。60多岁的苏怡每天伺候自己的父亲，喂到嘴的饭被父亲吐到她的脸上，刚换洗的床单就被父亲把屎拉了一床，苏怡累得睡着了，父亲却把电视机开得震天响，终于有一次，苏怡崩溃了，朝父亲大声哭喊：“爸，要死要活你给个痛快话吧，要不我和你一起去得啦！你把妈妈折腾走了，还要折磨我到什么时候啊！”
有些人就是这么奇怪，越老越糊涂了，但却越爱折腾人，而越是把子女折磨得死去活来的老人，反而活得越精神，有些把子女都靠走了，他们还在好好地活着。你真说不上这样的人，是来报恩的，还是来报仇的。
02
宋晞拉着医生的手，诚恳地说：“大夫，你一定要让我爸活着，哪怕只剩一口气，也不能让他断了，进ICU特护也成，我们家不差钱，老爷子的病也能报销......”宋晞的话说得没错，她生长在高干家庭，从小就住别墅，上下学有小车接送，高档品牌的衣服，新奇的玩具，好吃的进口糖果，她小小年纪就已经享受到了，在别的孩子眼里宋晞简直就是生活在另一个国度里的人。
在那个特定的年代，宋晞的生活远远地超过了她的同龄人，即使是成年以后，她也通过父辈的资源，很轻松地找到了体制内的工作，婚姻更是强强联手，丈夫一家也是当地营商多年的豪门旺族，之所以跟她们家攀亲家，就是看中了从爷爷辈就延续下来的家族资源。
虽然现在爷爷已是垂暮之年，父亲也已经退休，家族势力不像以往那样雄厚了，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只要爷爷这口气不咽下，这些子女就仍然可以住在别墅里，反正爷爷够资历，看病不花钱，每个月还有3万来块的退休金可以花，“爷爷一定要活着！”家族会议上，宋晞坚定地说，别看她是家里最小的孩子，却是最能继承父辈雷厉风行的作风的，老爷子这棵大树不能倒，这里涉及到了诸多厉害关系，宋晞太清楚了，从小就清楚。
有些人可能没有想到，活着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别人而活着，人啊，只有在你还有可利用的价值时，你才配活着，一旦没有用了，只剩下一把老骨头了，也就失去活着的意义了。
03
“妈，你这就是摔跤摔的，让医生给你开点药，止止痛，躺在床上歇一段时间就好啦！”刘英没把母亲得癌症的实情告诉她，转过身就掉下了眼泪。母亲信佛，心地善良，一生勤勉，虽然没做过什么大事情，家里条件也很一般，但对自己的一双子女的关照却是无微不至，弟弟喜欢的球鞋，自己喜欢的花裙子，只要别人的孩子身上有的，嘴上吃的，母亲都会想方设法给孩子赚到，日子虽然过得清苦，但母亲从未让姐弟俩受过委屈。
母亲利用自家门脸，开着一家洗衣店，加上给人缝缝补补，一分钱一块钱地把两个孩子拉扯大。刘英还记得小时候，母亲那因长期泡在洗衣粉水里浮肿通红的手，尽管后来母亲用攒下的钱买了洗衣设备，但早年的艰辛创业的形象还是深深的铬在子女的心里。
在母亲的教导下，刘英姐弟都很有出息，像很多普普通通的老百姓一样，靠自己的勤奋努力活着。母亲年纪大了，干不动了，把洗衣店兑出去了，虽然自己没有工作，但还是愿意用不多的积蓄补贴子女，刘英养孩子，弟弟成家，母亲都会尽力资助孩子，包括家族里的小辈过生日，逢年过节，母亲都会记得这样的日子，给小辈包个红包。
最让刘英难过的是，一辈子只讲奉献，从不给别人添麻烦的母亲，到了老年，本该享受生活了，却查出了骨癌，一确诊就是晚期，已经没有手术治疗的价值了。刘英也不想再让高龄的母亲遭罪，和医生研究后，就开了些止痛药，在家养病。刘英把自己单位的领导职务让给了别人，自己找了个闲职，只为上下班能随便些，腾出时间照顾母亲。
最终，母亲也好像知道自己的病情一样，不忍心拖累子女，在家休养半年以后，在病痛转移到无法忍受，医院的当天，就神奇地闭上了眼睛。母亲生前曾交待刘英，医院，千万不要插管，也不要抢救，不要花冤枉钱给自己治病，没想到这个愿望真的实现了。刘英想，这也许是母亲多年行善积德的福报，虽然得了痛苦的绝症，却在没遭大罪之前就安然地走了。
父母可以为子女挖心掏肝，贡献出一切，子女却未必肯为父母多掏一分钱，福报是相互的，只有那些在哺育子女的过程中奉献了一切的老人，才会受到子女的尊重和爱戴。
人到老了的时候，要想子女孝顺不被嫌弃，至少要有个不太糊涂的头脑，比较健康的身体，能够自己养活自己，能自己出得起看病的钱，还要有一颗至始至终都要奉献子女的爱心，如此，才能安享晚年，岁月静好，只可惜，谁又能拥有一个十全十美的晚年呢？
当我们变老时，我们同时变得愚蠢和聪明。——拉罗什富科
（文中人物系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