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年前,我亲爱的外婆走完了她90岁的人生历程,带着对儿孙们无限的眷恋和永远牵念的大女儿一家,安详地走了。
得到外婆去世的噩耗,我果断买了奔丧回乡的火车票,却因为月底报表加备战年终考核不得不把已经买好的车票又退了。外婆出殡那天,独守异乡的我哭了一夜,哭肿了双眼,哭哑了嗓子,没有送外婆最后一程成了我心里永远的痛。
我的外婆出生于财主之家,却嫁给了贫农出身家底贫瘠的外公。她裹着小脚,个子不高,人很瘦小,也不识字,可是,却是一位非常明理能干和善慈祥有着无限正能量的妇人,一生操持家务,抚育儿孙,把她毕生的爱和能量倾巢给了她的亲人尤其是后辈儿孙们,她明白的道理、做人的格局不比有些念过书、受过高等教育的人少和小,“女子无才便是德”的古训在外婆身上体现到了极致。外婆待人宽容、谦和,与邻里和谐,家庭和睦,针线活、锅灶上更一把好手,小时候,我们穿上外婆缝制的花袄袄、虎鞋鞋总会引来邻里婶婶们的“啧啧”赞叹和小伙伴们羡慕嫉妒的目光,我和姐姐结婚陪嫁的被褥、我们的孩子穿的小袄,也都是外婆一针一线缝制的,还有,只要我们姐弟几个一去外婆家,外婆便总是忙前忙后,在那个物资匮乏物质贫乏的年代和家境贫寒的农村家庭里,煎饼、饺子、臊子面、面皮、麻什,想尽办法、变着花样投喂我们。至今难忘,外婆的手擀面和削筯啊,薄薄滑滑筋筋的,吃到嘴里不用嚼就一溜烟滑进肚子里了。外婆又是极爱干净的,即使在身材高大的外公晚年因脑梗导致偏瘫生活不能自理大小便失禁的情况下,外婆为了不给儿女们增加负担独自照顾外公的饮食起居十几年,一日三餐,洗涮缝补,炕上的铺盖和外公的衣物总是洗得干干净净收拾得利利整整,家里从未有过异味。
年,我们姐弟随父亲迁到了金昌,上学、工作,成家,过着按部就班的生活却总有忙不完的事情,从此,“金川”这个地方便成了外婆心头永远的牵挂。四、五年才能得空回趟老家,对外婆来说简直就是喜从天降,她颠着小脚进进出出、忙前忙后,手脚比年轻人都麻利。晚上,我们一大家子人围坐在外婆小屋的炕上,谈天说地,嬉笑打闹,没牙的外婆乐的笑成了一朵花,我们困了,累了,倒头就歪在外婆的热炕上睡着了,等到第二天自然醒,外婆又已经忙活着给我们在做饭了。我知道,外婆享受着为儿孙们“服务”的欢愉,我们也享受着被外婆宠溺的幸福,彼此心照不宣。我也知道,无论我走多远,年纪有多大,却永远都走不出外婆的牵挂,都是外婆眼里和口中的“娃”。在我下岗失业的那几年里,人很消沉,外婆得知后常常抹眼泪,说“老天爷咋就不长眼呢,我娃吃了那么多苦,为啥还要遭这个罪呢”,后来我考公务员入了警,外婆又逢人便夸“我娟娃有福哩,当警察了”。聚散苦匆匆,离乡三十几载,我与外婆总是在期盼与欢笑中相聚,却伴着不舍与泪水别离,更没想到的是,年春节后的那次别离,竟成了我与外婆今生的诀别。外公外婆膝下两女两子十孙,一生以勤劳俭朴宽容厚道善良正派之风持家,用他们的言传身教教导和影响着后辈儿孙,良好家风代代传承,恩德福德泽被后世,外公、外婆却在本该享福最该享福的时候永远地离开了我们,作为后辈儿孙的我们,唯有好好学习,努力工作,以优异的学习成绩、优秀的工作业绩来告慰外公、外婆在天之灵。
外婆是高寿的老人,暮年患了严重的阿尔兹海默症。记得年春节,我回家看望外婆,拉着她的手问“我是谁呀”,外婆说“看着面熟熟的,认不得么”,我又问“那娟娃谁呀”,外婆说“是我孙子么,在金川呢”,那时,在外婆尚存的一点记忆里,还记着她的大女儿一家在“金川”,那是个她永远牵念的地方,还记得“娟娃”是她疼爱的孙儿。可是,一年以后,外婆便不幸从炕上掉下摔断了腿,从此以后,她的身体便每况愈下,记忆也永远停留在了她16岁以前少女时代的时光里,除了村里几位同她年纪相近的老人外,便谁也不认得了,称呼所有的男子都是“哥”、女子都是“姐”。
外婆走后的这些年,我再也没有回过老家,因为在我心里,总感觉外婆还在,就在她生前住的那个小屋的炕上坐着等我回家,无论何时,只要我推开家门,喊一声“婆”,心里便很踏实很幸福很满足,我怕回去后面对的那座灵堂和孤坟会击碎我的幻想。我是被外婆和奶奶带大宠大的孩子,作家史铁生说“每一个被奶奶带大的孩子都是天使”,奶奶走了,外婆也走了,我成了折翼的天使。对于在异乡漂泊的孩子来说,爷、婆在,家就在,爷、婆没了,家又在哪里?
故乡几载远离行,荒草一蓬祭未曾。再遇清明,杳思念远,唯以文字,寄托哀思。愿天国的外婆一切安好!
作者:市公安局金川分局禁毒大队冯红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