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起来,放走小寡妇已经是第二十天了。这些天来,我除了强迫自己每天做完必须做的事儿外,剩下的时间差不多都在思念小寡妇。尤其是晚上,我因担心小寡妇在外头找不到吃的,害怕小寡妇在弱肉强食、适者生存的大千世界遭遇强敌攻击,为活命小寡妇会逃回家来的。所以每晚我都睡得很晚,一旦听到院里某个角落有那么一点儿动静,我都会在第一时间跳起身来,打开门灯,四处查找。直到确信一无所获时,才会带着沉重的惆怅和失望回房休息。
小寡妇是我曾经喂养过的一只刺猬。至于为啥叫它小寡妇,是因为我捡到它并把它带回家时,见它那副羞羞答答、畏畏缩缩极不放松的样儿太滑稽,就给它起了这么个绰号。其实它到底是公是母,我哪儿知道!那会儿它很可怜,不知是在刺猬的社会里与谁个争强斗狠还是咋的,它的一只眼珠被扯出来了,空眼眶子血糊流拉,让人触目惊心。我担心它因此感染送掉小命,特意巴巴地骑车赶到小镇,央求兽医为它做了清创消炎处理。过了大约十天左右,它的伤口完全愈合了,每天在我的照料下留在了我家。
小寡妇白天缩成一团,在我为它专门制作的小铁笼里睡大觉。到了太阳落山时分,它醒了,然后在小铁笼里转圈圈。我根据兽医的指点,马上端上它爱吃的花生米、玉米粒和水,放进笼中,然后饶有兴趣地蹲下身来,欣赏它进食、舔水。一个偶然的机会,我发现它更爱吃小鱼小虾,于是就留意搞来鱼虾让它吃。看着它美美地贪婪的吃相,我很开心。有时因为事儿多没空去捕鱼捞虾,我就设法跟别人讨一点儿或干脆在路过的小镇时买一点儿,带回家来让它解馋。
眨眼的工夫,小寡妇在我家呆了两个多月。这期间,它明显地健壮了,精神了,它开始不安分起来。每天临黑前吃饱喝足,它不再象过去一样安静地在小铁笼内转圈圈,而是转着转着就扒着铁条立起身来,焦急而烦躁地扒拉起来。我知道,野地里生长的小寡妇天生的野性,它崇尚自由,向往自在,它才不甘心在小铁笼的禁锢下,享受这种光吃不干的生活呢。于是,我打开笼门放出了它,随后关紧院门,堵牢水洞,让小寡妇有整夜的自由时间活动在我家的小院内。开头,小寡妇倒是循规蹈矩,每天清晨让我在墙角院拐或小花圃里找到它,然后重新把它送回小铁笼。但随着盛夏的到来,酷热难耐的夜晚也让小寡妇焦躁起来。终于有一回,它扒开水洞的小砖块走了,而且一连五、六天不再回家来。
其间,我去村外的野苇塘找过,在当初捡到小寡妇的地方呆呆等候。汗水浸湿了我的衣衫,蚊虫叮得我浑身刺痒,但始终没能找到和等来小寡妇。带上满满地失落感我只好作罢,回到家中闷闷地抽烟。大约一更多天,我忽地听到院墙根下的水洞方向有轻微的响动,忙拧亮手电筒奔过去。光照之下,只见一只刺猬正翻过当初用来堵洞的小砖块,慢慢朝院中心爬来。狂喜之下我赶忙伸出手,把此刻已缩作一团的刺猬抓住。仔细检看一番,我认出它正是小寡妇。我努力压住惊喜带来的慌乱,把它放到小铁笼边,然后奔回房里取来花生米和水,守着它吃饱喝足。看到它十分惬意地缩着身子在铁笼边休息,直到夜深我才回房睡觉。
这一觉我睡得心满意足,直到日出三竿才醒来。下床后的头一件事,就是奔到小铁笼边去看小寡妇。但小铁笼边空空如也,很显然小寡妇夜间又走了。但我已不像之前那么担心、沮丧了,我知道很可能再过几天,小寡妇又会回家来,回到它曾经生活过一段时间的地方。果不其然,在四天之后的夜里,小寡妇又回来了,饱餐一顿天亮前再消失。再之后,或三五天,或六七天,小寡妇都会不期而至。把我为它准备的小鱼小虾或花生玉米吃掉,然后又离开,回到它之前的领地。这期间,我也曾动过捉住它,把它再送进小铁笼养着欣赏的念头。但最终我说服自己放弃了这种打算。因为我想到,动物世界有它们自己确立的自然规律和生存法则,破坏了它们赖以生存的固有氛围,它们活得肯定不开心。于是,我不再把自己的安排强加给小寡妇,让它来去自如,爱咋的咋的。
但是,随着盛夏酷暑的渐渐淡去,秋凉的感觉日渐明显起来。小寡妇的夜归次数越来越少,而且每次的间隔时间也越来越长了。尤其是这一次,它竟一去二十天不见踪影,又让我在思念、担心的同时,动摇了之前的想法,产生了新的打算。我犹豫再三后,决定等小寡妇再出现时,我还要抓住它把它关进小铁笼,让它在我的呵护下生活。但一个最简单最现实的问题在我脑际出现了,那就是眼见着天气一天比一天冷了,如何解决小寡妇安全过冬呢?这个问题我真的不懂,我真的需要在面对实际时作出抉择了。否则,好心办出了坏结果,我可要自责一辈子。再有,喜欢小寡妇这类小动物,还是要从尊重它们的自然习性做起吧。